明清时代的欧洲人,是怎么看待中国“四大发明”的?
“四大发明”这个词,长期以来,都支撑着国人对中国历史的骄傲,惹来的争议,也是相当多。特别是“四大发明对世界意义有多大”这事,闹出来的“吵翻天”的场景,更是十分多。
不过,有一群人,比起现代人来,确实更有发言权:中国“四大发明”西传后的明清年间,同时代的欧洲学者们。
他们眼里的“四大发明”,分别都有哪些意义呢?这事儿,倒可以一样一样来说。
一:对指南针“不认账”
中国四大发明的“西传”历程里,对欧洲带来“化学反应”的一项,正是指南针。装载了指南针的欧洲船舶,从此开出了地中海,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,频繁驶向未知的海洋。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里,低调的指南针,就是催化剂!
但对指南针的“版权”,至少明清同时代的欧洲人,并没记在中国头上。虽说北宋年间时,以《萍州可谈》等史料记载,中国的海船上就已装备了“指南浮针”。但欧洲人在13世纪时接触到航海指南针,主要是通过阿拉伯人。也正是从13世纪中叶起,欧洲学者们开始钻研指南针背后的磁石理论,终于在明代万历年间时,形成了近代磁力学。他们的航海指南针,也在这一系列研发里,一代代升级。
所以,当时的欧洲人,对“指南针哪来的”问题,基本是俩观点,要么是来自阿拉伯,要么是来自自家研发。直到明代隆庆年间时,出使明朝的西班牙人拉达,记载了中国船舶上的指南针,欧洲人还啧啧称奇:原来他们也有指南针。
不过,当明朝年间,欧洲人来到中国沿海时,他们的指南针技术,也已经后来居上:明代的船舶,用的主要是“水罗盘”,即“浮针于水,指向行舟”,而当时的欧洲船舶,已经有了更加轻便的“旱罗盘”,即中国史料里的“旱针盘”。明朝“隆庆开关”以后,这种旱罗盘也迅速在中国风靡,装备这种“新型指南针”的明朝大船,不但扬威露梁海,痛打倭寇舰队,更从此开出国门,开辟了那个红红火火的“海上丝绸之路”时代。
比起较真“版权”,积极的学习才是真理。
二:对印刷术“从不认账到认账”
与指南针一样,欧洲的印刷技术,也经历了一个独立发展的过程:十四世纪初时,欧洲人的书籍,还像中国魏晋时代雇“书佣”一样,主要靠雇人抄录。十四世纪晚期时,从东方传来的雕版印刷和木活字印刷开始在意大利德国等地普及。1444至1448年,德国人古腾堡结合前人成就,创立了欧洲的金属活字印刷技术,是为西方文化史上的里程碑事件。
但是,明朝中后期时,当一批批西方学者造访中国后,在亲历了当时明朝出版业空前发达的盛况后,他们也终于确认:印刷术的源头,就是中国!
比如曾在明代嘉靖年间的广州生活过的葡萄牙人克鲁兹,就在其著作里描述了广州发达的印刷术,不但能印制琳琅满目的图书,还有各种精美的图画,甚至告诉欧洲人“比我们早900年中国人就有印刷术了”。十六世纪中叶意大利历史学家焦维奥的《当代史》里,也给出明确的论点:“早在葡萄牙人到达印度之前,(印刷术)就通过西徐亚和莫斯科公国传到我们欧洲”。
而在中国生活了三十年,几乎成了“中国通”的意大利人利玛窦,更以详尽的笔墨,向欧洲人介绍了中国人的印刷技术,大赞中国印刷术“十分巧妙”“可以以惊人的速度印出副本”。更感慨明朝强大的印刷技术,让明朝“发行了那么大量的书籍,而售价又出奇的低廉”。而同时代与利玛窦交往的明朝人,比如明朝学者王肯堂,在看过了利玛窦带来的欧洲书籍后,对当时欧洲人的印刷技术,也是“甚异之”。
只有开放的交流,摒弃自大偏见的学习,才能真正看到彼此的优点。
三:对火药武器“有吐槽有好评”
与指南针一样,中国明清时代时,欧洲人的火药武器装备,也是好些方面大幅度反超。明朝正德年间侵扰中国沿海的葡萄牙船队,就给明朝水师展现了更强大的火铳与船炮,从此引发了明朝军队仿制西方武器的热潮。不过,对于火药的“发明专利”,他们也是认的。
比如最早与明朝发生冲突的葡萄牙,其历史学家巴洛斯在十六世纪中叶的《亚洲史》里就认为,早在葡萄牙来到亚洲前,中国就已经懂得使用火炮了。西班牙学者门多萨则认定,中国人使用火药的历史,要比西方早1300多年,所以“中国人才是首次发明家”。
不过,初来中国的欧洲人,对明王朝的火器装备,也是常见各种差评,就连早期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,在给西班牙国王的信里,都吐槽明朝的火炮“虽大而劣”,明朝的火枪“质量非常低劣”。但是,那些跟明朝沿海精锐部队交过手的欧洲殖民者们,显然不这么想。门多萨的《大中华帝国志》里,就记载了一位西班牙战舰舰长,对明朝火炮的评估:“比我们造的好,更有威力!”
这样的评价,也契合当时明朝的军事实际,虽然在许多枪炮技术上,明朝已落后于欧洲,沿海卫所军队的装备更参差不齐。但当时明朝,也有着世界先进的冶炼技术和复合炮管技术,足以生产威力强大的火器装备。对这事儿,直到清代鸦片战争时,英军都承认:当时清军用的复合管炮,还被英军缴获后掰碎了研究,用于改装自家管炮——看到并积极学习对手的长处,正是近代西方武器突飞猛进的原因。
四:对造纸术的“疯狂学习”
而要论明清年间,最让欧洲人连呼差距巨大的,就是中国造纸术。
虽说在十五世纪时,欧洲国家的造纸术就初具规模。但当时的欧洲造纸作坊,生产出来的纸又粗又硬,而且大纸也造不了。直到欧洲人踏上了明朝土地,他们才见识到了中国纸。16世纪中叶,荷兰人拜克斯就向欧洲人介绍了中国纸,但他那时怀疑,这精薄的中国纸,是不是也和中国丝绸一样,是“蚕丝所造”呢?
而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与繁荣,晚明年间,明代的图书也漂洋过海,大量来到欧洲。明朝万历年间时,牛津大学的博德林图书馆,就大量收藏中国书籍。仅牛津大学校长威廉兰德,就向牛津大学捐献了一千多册中国图书。而图书上那一页页精美的中国纸张,更让欧洲人爱不释手:怎么中国人造的纸,就能这么精薄?
而欧洲传教士的记载,更让当时西方传教士们开眼:原来中国人不单能造薄纸,还能造出12尺以上的大纸?要知道,当时的欧洲造这样的纸?想都别想。
于是,到了1765年,即中国清代乾隆三十年,法国财政大臣杜尔果也发了狠,给派往中国的传教士们下了硬任务,一定要把中国造纸的各种技术完完全全“照搬”来。随后,从米浆粘纸技术到纸药技术等一系列中国造纸的“核心技术”,就这样火速登陆欧洲,助推了十八世纪下半叶,欧洲造纸技术的井喷发展。
这样的“发狠”,值得我们骄傲,却也更值得我们深思:那个欧洲人在发狠学习的年代,不也正是中国的国门紧闭,闭关锁国到达顶峰的年代?优秀的文化传承,从来不是一个民族自大的资本,相反,应是指引后人走得更远的灯。